第一章-受够
吴太太注意到隔壁家一直很少出门的周太太今天一早就站在了门口。 吴太太和邻居周世陆共事过，周世陆现在是某家企业的总监，他太太是一个气质安静的男人，与周世陆结婚三年，两人过着简单安静的生活，吴太太只知道周世陆夫人叫做杨斯珏，不喜欢和人说话，周世陆也很少谈起他。 两个人的感情到底是好是坏，她并不清楚。 吴太太刚把孩子送上校车，扭头就看到杨斯珏穿着一件单薄外套，站在门口，她便主动和杨斯珏打了声招呼，“周太太，您一早站在门口做什么呢？” 杨斯珏听到有人叫自己，转过头看向吴太太，露出一个稍显忧郁的笑容来，“世陆忘了文件在家，我在等他派的人过来拿。” “这样啊，一大早的等在这里？” 虽然已经三月了，但春寒料峭，人在这样的温度下还是会觉得不舒服的，吴太太看到杨斯珏冻红的手，心想谁会让自己的太太等在这样的风中，真是太大条了。 “世陆让我等，没关系的，多谢关心。”杨斯珏好像并不在意。 “那您注意身体，我先进去了。” “您忙。”杨斯珏抬手和吴太太告别，吴太太转身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了杨斯珏手腕上的淤青。 很大一片，很显眼，吴太太还想仔细看看，杨斯珏却把手放下来了。 只能作罢。 她走到门口，开了门，又回头看了眼杨斯珏。 杨斯珏背影单薄，蝴蝶骨突出，隔着衬衫都能看到，有车停在他面前，他把文件递过去，鞠了一躬，然后车扬长而去。 怪可怜的，吴太太心想。 但是人家夫妻相处的事，关她什么事呢。 吴太太呼了口气，进门去了。 门外。 杨斯珏看着车屁股消失在视线里了，才转身回家。 身体被冻得有些僵硬，但杨斯珏很喜欢这种感觉。 温暖让人沉醉，也让人迷失，冷冽的风穿过衣服和皮表，直接教训了肉体，给人清醒活着的感觉。 况且和周世陆打自己的痛相比，这种痛是完全能够忍受的。 杨斯珏拉起衣袖，挽到手肘上，桌上摆了一罐药膏，用棉签沾了一点，涂到手上连绵的淤青处。 这款药膏是周世陆第一次打他，他向母亲求助的时候母亲给他的，青草味道，微苦。 和他二十五年的人生一样。 杨斯珏理解母亲一个人带孩子长大的辛苦，能够有一个人娶自己，杨斯珏已经很感激周世陆。 他也理解母亲不能救自己的无能为力，这罐青草药膏已经足够了。 上完药，杨斯珏便站起来，开始打扫房子。他和周世陆分房睡，周世陆昨晚上脱的衣服扔在床上，杨斯珏拿起来时能够闻到浓烈的香水味。 是了，周世陆在外面有人这件事，也是不屑于隐瞒的。理直气壮到好像他根本不是出轨，而是杨斯珏才是见不得光的那个人一样。 杨斯珏自觉自己身世低微，周世陆不嫌弃自己已经足够，不奢求其他。 他对婚姻有着近乎虔诚的信仰，他能包容一切，只要他有个家，不管风雨飘摇，寒冷透骨，他都是要护住的。 且他相信陪伴会让周世陆回心转意。 直到昨天，周世陆因为杨斯珏不小心打断了自己和情人的电话，便打了杨斯珏。 他拖着杨斯珏在楼梯上拖行，杨斯珏裸露的腿磕在楼梯上，破了一大层皮，周世陆又踹了杨斯珏一脚，让杨斯珏滚到一边去。 后来几近昏迷的杨斯珏听到了周世陆和别人的电话，才知道为什么自己平白无故遭了这样侮辱性的殴打：周世陆最近在工作上出了点问题，被上司训了话，和他好了一阵子的女经理跟他一个同事搞上了。 杨斯珏蜷缩在楼梯栏杆边，发着抖，眼前模糊一片，想着原来啊，原来是这样。 他用手心护着的灯火，颤颤巍巍地，终于在狂风中被吹灭了。 杨斯珏第一次想：凭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杨斯珏晚餐的时候因为手疼，没有控制好火候，烧出来的菜焦了些，下班回来的周世陆吃了两口，用筷子把碟掀翻，油沫飞溅到了杨斯珏衣服上，杨斯珏愣了一下，看着洒了一桌的菜，有些可惜自己两个小时的时间。 “做的饭是越来越难吃，不知道养你是干什么的，一点用都没有，那么晦气，害我把工作都差点弄丢。” 杨斯珏咬唇低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操的时候也跟个木头人一样，一点兴趣都没有，对你真是厌恶死了。” 杨斯珏不知道“受够了”是什么感觉，总之第二天他就在周世陆出门后简单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带上那罐青草药膏出门了。 他没多想，纯粹想要离开让他感到窒息的这些事情。 他坐车，从江城到首都，当年他考上首都大学，却因为母亲希望他留在江城，杨斯珏便念了一所普通大学。 毕业后母亲让他相亲，认识了周世陆，连婚礼都没有，便领了证，住进了周世陆家里。 杨斯珏想看看首都大学，然后找个便宜的旅店住下，再想之后的事情。 但是首都大学没有通行证不能进，杨斯珏被拒之门外，他漫无目的地走在一条商业街上时，被一个男人拦下。 那个男人戴着墨镜，问杨斯珏有没有听说过Gaxy。杨斯珏摇头，他便请杨斯珏到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喝了杯咖啡，介绍了Gaxy，说它是一家成人俱乐部，但里面都是正经来往，问杨斯珏知不知道自己很好看，问他有没有兴趣来Gaxy试着工作一天。 男人给的名片很高级，烫金纸，背景是星系。 杨斯珏觉得自己没什么了，死都无所谓，不如去看看。 他被男人领着去了首都最豪华的商业街，Gaxy的招牌很大，门口侍者穿着缎面西装，给男人拉开门。 里头有人在搞卫生，为今晚的营业做准备，一层是开放式，二三层是包间，装着单向玻璃，能够看到舞台，但外头看不到包间。 他被漂亮的女人拉着化了妆，他们给了他一身女人的衣服，大腿圈着一圈皮带，女人让杨斯珏看镜子里的自己，杨斯珏吓了一大跳。 镜子里是一个看不出性别的没人，肤色白皙，手和腿上的淤青被粉底覆盖，盖不住的用颜料彩绘了星星。 “你真美，你从哪里来的？”女人的手从杨斯珏身后摸到他胸前，“从前没见过你。” “我刚来。”杨斯珏不太习惯被人这样触碰，挣了挣，女人便退开了。 “安先生总是能找到极品。”她笑，“放开点宝贝，来到这里就要忘记一切。” 杨斯珏看着女人，心想忘记一切……吗？ 他正好是这么想的。 “你今晚就跟着我，宝贝儿。”女人拉着他，“一楼的客人如果你不想陪可以拒绝，二层也可以，但顶层的客人如果看中你，你必须去，且不能得罪，否则你会惹上大麻烦。” 杨斯珏还没开口，女人便笑了，“不过今天顶层只有一位客人，被他看中的几率很低，你不需要紧张。” 杨斯珏跟着女人，女人说叫她茜，茜带杨斯珏熟悉了俱乐部的规则，然后夜晚来临，营业时间到了。 杨斯珏穿行在不同的人之间，有些人让杨斯珏陪他们喝一杯酒，然后把钱塞到他大腿的皮带里。 只过了一会，杨斯珏的皮带就塞满了纸币，他不得不回到休息室，把纸币数了一遍，整整三千元，杨斯珏放到桌上，茜便推门而入。 “你今天收获不少呢。”她笑着，没有丝毫嫉妒，“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一个？” 杨斯珏对自己收到的钱没什么情绪，开心或者愉悦，眼里仍带着忧郁，“坏消息。” “坏消息是好消息和坏消息是同一个，你被顶层的那位客人看中了，他让你现在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