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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以后,会有正义的冠冕替我留存(濒死,木马)

    到研究所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研究所门口有军队把守,岑郁因为没有证件被拦了下来。

    等陆典下来接他的时候,岑郁注意到有几个士兵已经开始对自己指指点点。他今天没有戴眼镜和口罩,没有做任何的遮挡,岑郁猜想士兵是不是认出了自己,又进一步想他们是认出了那些性虐视频里的自己,还是曾经属于研究所一员的自己?

    岑郁的身份复杂,如果不是情况危急,他是没有资格再回到研究所工作的。

    陆典带着他通过了多层核查,进入了“灯罩”的总控室。总控室的墙壁上大大小小摆了几十个屏幕,各种数据琳琅满目。所长也在这里,岑郁一眼略过,看到了不少往日的同事,看自己的眼神多半有些尴尬。

    “目前发现是哪一部分的数据出现泄漏吗?”岑郁明知故问。虽然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总控室,但他在船街的时候,无数次猜想过这里面的情况,连每一部分负责的研究员他都揣摩过很多次,只为了攻破这一个系统。

    “泄漏部分还在排查。”所长站起来接话道,给岑郁倒了杯水。

    岑郁接过水,在一台闲置的设备面前坐好。

    “和我讲一下这个系统。”岑郁的口气近乎命令,引起了研究员的骚动。所长作风严肃,所里的人多半有点怕他。

    所长愣了愣,但也没犹豫太久,拉来一块白板,开始介绍起来,岑郁听着和自己推演的结果,确实差不多。

    要说不恨所长,那是自己骗自己。在少年的时候,岑郁几乎把所长当做了自己父亲。他没有感受过父爱,他对岑少健的感情几乎只有恐惧,但当时的所长满足他对父亲的所有幻想,岑郁第一次感觉自己在被重视。

    所以在发现自己也不过是所长手上一个可以被牺牲的棋子时,岑郁觉得当时的自己非常可笑。

    “岑老师,你休息一下吧。”陆典已经劝了岑郁很多次,岑郁却一直坐在工作台前。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三天三夜,岑郁一刻不停的推算着数据的泄漏节点。研究员们对他的态度,从一开始的猎奇和鄙夷,慢慢变得尊敬起来。

    即便这个入侵“灯罩“的程序是他亲手设计,岑郁却依然全身心投入的为研究所找出反制的手段。他也无法理解自己,但只有在做科研时,他才能真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陆典这次来的时候,岑郁总算判断出大致的工作方向,他躺在椅子上,呼出一口长气,看了时钟才意识到,已经三天了。

    岑郁扶着桌子站起来,头晕目眩,在数据洪流中游走的意识又回到这副千疮百孔的身体中。

    “我扶你。”陆典伸出手,岑郁却回绝了。仅仅是走出门,岑郁都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眼前猛得一黑,呼吸又开始困难起来,咳出一大口鲜血,连墙也扶不住了,瘫倒在地上。

    “岑老师!!!”陆典瞪大双眼,冲上来扶住岑郁,胸口染满岑郁吐的血,岑郁在他怀中,张口用力呼吸着,发出尖锐的气音,身体也抽搐着。

    “医疗组!医疗组!“岑郁意识消散前,最后感受到的是耳边陆典的吼叫。

    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的烂人好呢?

    重症监护室外,陆典见到了匆匆赶来的岑少健。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在岑郁的病房外见面了,但陆典头一回见到岑少健这么失态的样子,满头满脸的汗水,还穿着居家的睡衣,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背头发型也十分散乱。

    透过观察窗,可以看到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岑郁,身上接了许多管线。他突发的呼吸衰竭非常严重,氧气面罩和气管插入都已经无效了,只能插着肺管。他无法平躺,坐卧在病床上,靠着病床的头无力的侧垂着,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颚线。

    “怎么回事……他前几天和我说他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的……”岑少健失神的问陆典。

    以前在医院见到岑少健时,陆典都恨不得痛骂一顿这个偏执的父亲,碍着他当时还位高权重,没有骂出口。如今倒是能骂了,陆典又不想开这个口了。

    一种无力感在他的身体里蔓延,岑郁已经是个真切的濒死之人了,多脏器重度衰竭,什么医疗手段也无法挽救他了,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怎么可能没问题……”陆典摇摇头。

    离开黑山监狱后,岑郁的身体就已经垮了,他的余生本该生活在医学观察下,那样还有希望多活几年。

    但岑郁被束缚了一辈子了,再把他束缚在病床上,实在是过分残忍了。

    岑少健换了无菌服进入病房,站在病床旁边,看着昏迷不醒的岑郁。

    他的胸口几乎没有起伏,唯独仪器上的数据,证明岑郁还有最后一丝生命。

    岑郁和岑契早产了一个月,刚出生时,也在监护室待了几天,那时候还是岑少健亲手把他们从监护室的保温箱里抱出来的。在往后一点,军政工作的繁重压力下,岑少健最期待的就是回家看到自己的这对双胞胎,再忙也会抽时间给他们讲睡前故事。他偏爱那个更聪明的孩子一点,从那时就埋下来悲剧的种子,那个下午以后,这个原本和谐的家开始扭曲。

    一开始是怨恨,后来父子之间的隔阂与怨怼便越来越厚重。岑少健不是没有想过自己这样过于苛刻,却一次次在岑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态面前失去理智。

    总觉得以后有一天会和好,等到的却是一个已经崩坏绝望的岑郁,在红灯区自暴自弃的问五十块口交做不做,以及医生委婉的暗示,让岑少健准备好岑郁的身后事。

    岑少健伸手,隔着无菌服,替岑郁拨了拨额前散乱的刘海。

    沿着岑郁指明的路,研究所的工作有了很大的进展,只不过找出反制诺亚的手段,也善需时间。诺亚发布了新的视频,宣称在这几天内会打开一片区域的“灯罩”。

    陆典已经几天没有合眼了,在研究所和医院来回跑。岑郁醒来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就是陆典。

    见到陆典的时候,岑郁甚至有片刻的失望,即使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想见到谁。这种下意识的反应,让岑郁终于确定,那个少年时期一心爱慕陆典的自己终究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时虽然很难过,生命里却还是有希望的。

    渡过最危险的时期以后,岑郁就转出了重症监护室。他插着肺管不能说话,只是抬头看了陆典一眼。

    陆典为他打开墙壁上的电视,把遥控器放在岑郁的手心里。他注意到岑郁连按下按键,都要吃力的深呼吸。

    岑郁随便找了一部电影看,打了止痛剂以后没那么痛苦,也能看的进一点剧情。

    突然,陆典的手机铃声急促的响起。岑郁看到接我电话后,陆典的脸色瞬间变了。

    “诺亚……诺亚打开了黑山监狱上方的灯罩,目前R星人已经开始进攻了!”他脸色苍白的告诉岑郁这个消息。

    陆典回研究所以后,岑郁找到新闻,黑山监狱的上空升起了熊熊的烈火,地上散落着很多穿着囚服与狱警制服的尸体。

    方榭引以为豪的那间调教室此刻也化为一地废墟,那架总是沾着血的木马被炸飞在角落。看到它,岑郁还会有瞬间的战栗,粗长的带着电弧的假阳具仿佛会贯穿身体,在电机的带动下粗暴的在身体里顶撞,除了疼痛以外难以带来丝毫的快感。

    很多个日夜,他就被绑缚在上面,盼望自己可以快点昏迷过去。

    现在这一切都结束了,岑郁以前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手中有着这么大的权力。

    他在枕头下藏了止痛药,岑郁摸了摸,已经有十几片了。够了,他应该走了,去他最后要去的地方。

    他不想死在医院里。

    至于“灯罩“是否会被打开,他已经尽了他的力了。他不想再做一次滥好人,亲自拯救这个病态的文明,他已经提出了大致的方向和思路,无愧于自己作为地球一员的身份了。

    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了,他看不到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