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剪彩仪式

    11.剪彩仪式

    章世远拉着穆岛回到君归,没过多久白立也回来了,中型厢货停在大厅门口,伙计们小心翼翼地把匾额抬下车,一刻也不敢耽误。

    “老板,现在挂吗?”

    “挂吧。白立,你上楼把红绸拿来。”

    穆岛指挥着众人上脚手架,把君归的匾额挂在了门廊正当中,大红的丝绸往上一搭,侧面两朵大红花在阳光下尽显喜庆。

    伙计们麻利地将脚手架拆卸移走,穆岛站在门外抬头看着,终于是松了口气。

    “可算是准备妥当了。”章世远站在他身后,一脸欣慰,“这下能睡个好觉了吧?”

    穆岛却没他这么高兴,眉头还是微微皱着:“等后天晚上酒会结束,才算是真的尘埃落定。”

    “你呀,就是太爱操心,小心减寿。”

    穆岛笑了笑,不置可否。

    君归这个项目他忙活了快两年,开业在即,不紧张才奇怪。皓鑫集团最早传在甄皓晓手中,老爷子和他那几个亲弟兄都是狠人,牢牢把着安城不能见光的地下命脉,能和甄家并列叫的上号的,也就数李家和周家。后来皓鑫又传给了甄鑫旗,甄二爷为人有些软弱,但是眼光长远,看得清明道,在政策收紧前不顾家族众人反对,毅然决然地将那些见不得人的产业基本清了个干净。事实证明这一举动救了甄家的命,否则现在他们就会跟李家一样,半死不活的再难成气候。

    周家都是聪明人,早年由外贸发家,一直以来涉及的都是正经生意,等轮到甄二爷转型时,已经有好些产业都处于人家下风。好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沉淀也不算太差,这些年在甄友乾手里经营的更是风生水起。

    甄友乾正式接手集团的时候,他三叔甄鑫昊百万个不情愿,但人家实力资历摆在那儿,老爷子又爱大孙子爱得不行,他明面上也不敢投反对票,只是私底下跟自己老爹打拉锯战,好说歹说把君临酒店划到了自己大儿子名下。君临明面上是个吃饭的地儿,实际上底下还有赌场等一系列娱乐场所,油水大的很。甄友乾听爷爷通知他的时候,差点没气得厥过去,闹了半天把老爷子闹急了,连人带礼给撂出了家门,只给他留了一句:“你他妈自己再搞个阵仗更大的不得了!废物东西!”

    这话可算是让甄友乾记在心里了,回去跟穆岛齐石一琢磨,当晚就拍板准备操办,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光选址就选了半年,最后还是托周家的关系在寸土寸金的CBD圈了一片地,要了一栋八层的楼,项目才算是正式启动。

    穆岛16岁那年爹妈横死,李家又没人愿意收留一个外姓子孙,甄二爷看他可怜,将他留下养在甄家,本想是给甄友乾当个弟弟做个伴,可那不争气的东西高二就辍学不念了,反倒是穆岛学习成绩一向优异,考上了安大最好的经管系。穆岛高考完就跟着甄友乾打天下,不仅没耽误学业,毕业后还抽空读了个研,是实打实的高材生,这项目交给他做再合适不过。只是甄友乾没想到不知为何穆岛不准他插手,这又把他气得,一个多月都没搭理对方。

    “嫌我没文化不上档次呗!”

    甄友乾翻着白眼,吨吨吨地喝着酒,齐石在一边劝:“您想多了,这不,穆哥托我问您,咱这俱乐部到底取什么名字啊。”

    “他那么有本事,让他自己取!”甄友乾不买账,又哼哼唧唧地:“妈的,不直接来问老子,还要让你传话!”

    齐石没辙,偷偷给穆岛发了消息,不一会儿电话就打来了。甄友乾一看手机屏幕,直接就坐直了身,心里又咽不下这口气,晾了他三四个电话才接起来。

    “我不取!”甄友乾嚷嚷着,“你们这些肚里有墨的,连个破名字都取不出来?”

    “乾哥,”穆岛在电话那头揉了揉眉心,“马上就要开始招投标了,名字还是得你来定,这是门面。”

    甄友乾听着他略带疲惫的声音,也不好意思发火了,想了半天,给定了个君归。

    “你们别嫌弃土,大俗即大雅。”甄友乾对自己取的名字相当满意,“我就是要让三叔家那个没出息的拎拎清楚,都什么年代了,现在讲究的就是一个上流!随便什么人都能‘临幸’他那个破酒店,但大老爷们玩腻了,最后还是得回到咱们君归来!”

    众人都没什么异议,甄友乾这才算是将那口气顺了下去。

    到了开业这天,甄友乾一大清早就叫上齐石出了门,去预约好的造型师那里收拾自己。两人平常邋里邋遢,忽然打扮的这么正式反倒有些不习惯。甄友乾坐在沙发上,看着镜子里的齐石,忍不住逗他:“我说,兄弟,你这个造型要不弄个半永久吧?”

    齐石转过身挠挠头,难得有不好意思的时候:“甄哥,你可别笑话我了。”

    甄友乾笑成了一朵花,又给造型师塞了不少小费。

    中午的剪彩仪式实际并没有多么重要,君归主要面向的是年轻富豪,想要入会必须要有两位会员以上的推荐和极高的年费,所以并不需要媒体宣传造势拉客源。但该有的流程还是要有的,上下关系得打点好,日后才能开的稳当。甄友乾大老远望见了在前台忙活的穆岛,还没走近这心就扑通扑通跳,正准备上前打招呼,就看到了一张令人厌烦的脸。

    “你来干什么?”

    那女人打扮的光鲜亮丽,但甄友乾只觉得她脏了自己的眼。范柯正准备回话,甄二爷就走过来瞪了他一眼:“我带她来的!怎么?有意见?”

    “爸!你这不胡闹么?”甄友乾气不打一处来,“今天是什么场合?这么多媒体!你带她来合适吗?”

    说罢,也不等老爷子发火,直接摆摆手走了:“得,我今天不想跟您置气,等会儿她别跟着上台就行了,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小兔崽子……”

    甄友乾带着齐石入了座,好心情被破坏的一干二净。范柯是他老爹的续弦,按理来说丧妻再取也没什么不对,但甄二爷当年也不知是怎么鬼迷心窍了,老婆一尸两命死在病床上才不到三个月,他就把范柯娶进了家门。

    那年甄友乾刚满十四,对这个只比自己大六岁的“后妈”,简直是恨之入骨。

    剪彩仪式正式开始,主持人报着幕,邀请各路市政领导轮流上台发言,好不热闹。甄友乾没兴趣去听那些官话,眼睛全程黏在舞台底下的穆岛身上。距离上次在蓝星不欢而散已经过了六天,这六天以来他可谓是度日如年。

    穆岛在开业前忙的晕头转向,他帮不上忙,也就不好意思去打扰人家聊私事。甄友乾心里一直琢磨着吴彼那晚说的话,想把人叫过来再问问清楚,可那罪魁祸首也不知道滚哪里去了,齐石派人去送了好几次身份证都没人在家,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最后只能塞进他门口的破旧信箱里。

    穆岛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扭头对上甄友乾的视线,隔着老远冲人微微一笑,甄友乾像被烫了一下似的,立刻心虚地看向别的地方。

    到了最重要的剪彩时刻,甄二爷被簇拥着上了台,甄友乾站在他身后贴着穆岛,手心手背全是汗,仿佛拿剪刀的是他一样。冗长的仪式在十一点整正式结束,穆岛安排着众领导和媒体记者进了宴会厅,这才终于得了闲。

    “乾哥,怎么不进去吃饭?”

    “我在外面抽根烟,可憋死我了。”甄友乾将脖子上的领带扯下来,随意卷了两下塞进裤兜,朝穆岛咧嘴一笑:“顺便等等你。”

    “好,那我也等等你。”

    穆岛紧绷的神经稍有舒缓,见四周无人,撩起裤脚蹲在地上,长长地舒了口气。甄友乾很少见他如此放松的神态,用脚轻轻踢了踢他的鞋子,问道:“不是不喜欢烟味儿吗,还蹲在下风口?”

    穆岛抬头朝他笑:“那你不如把烟戒了。”

    此时此刻甄友乾本该嬉笑着回一句那不如把我杀了,但看着穆岛温润如玉的容色,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把抽剩下的半截烟递给齐石,让他去旁边垃圾桶掐掉,又低头看了眼穆岛:“好,我努力。”

    穆岛愣了下,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有点不敢直视甄友乾的眼睛,撇过头撑着膝盖想起身,突然头晕目眩,眼前一黑打了个趔趄。甄友乾连忙将人扶住,双手攥住了他的胳膊,紧张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没事……”穆岛有些不自在,两人贴得太近,已经超出了两个大男人该有的正常社交距离:“蹲的有点久而已。”

    甄友乾松开手,看他故作镇静地收拾着皱起的西装外套,嘴唇嗫喏着喊了声:“穆岛……”

    穆岛绷紧了脊背,心里祈祷着他不要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此刻空气中不合时宜的暧昧开始升温,穆岛想转身离开,却僵在原地怎么也挪不动步子。

    甄友乾目光滚烫似火,他觉得自己再也憋不住了,索性说出口得了:“穆岛,我……”

    “哟!这大白天的贴这么近干嘛呢!”

    一道突兀的声响浇灭了他的勇气,甄友乾气不打一处来,转头看见台阶下吴彼那张欠揍的脸,直接就抬脚往他身上踹。吴彼忙退后两步,甄友乾没了支撑,一脚踩空往前摔去,跌跌撞撞地扑到了吴彼身上,中途还扭到了脚。

    “怎么一见面就要打人?”吴彼圈着他的腰,趁机捏了两把,在他耳边快速说道:“几天不见就这么积极地投怀送抱,我会误会的。”

    “滚你妈的!”甄友乾一把推开吴彼,气得脸都绿了,“你他妈从哪儿冒出来的!”

    “怎么?CBD是你家啊?我不能来散步了?”吴彼越过他看见了门口的穆岛,便朝他笑了一下,大大方方地喊了声:“穆总好!”

    “齐石!”甄友乾指着吴彼吼道,“把这瘪犊子给我扔出去!”

    齐石“哎”了一声,冲过来就把吴彼撂倒摁在了地上,钳在他背后的手跟钢筋似的。吴彼没他那么大力气,反抗不成,只好大声嚷嚷道:“干什么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有没有王法了!”

    “呵,”甄友乾冷笑一声,恨不得把他扒皮抽筋,“在老子地盘上,我就是王法!”

    “我真的是路过!”吴彼感觉手都要让人扭断了,“我走还不行吗,你让齐哥放开我。”

    “你他妈叫的还挺亲切。”甄友乾正准备过去踹他,右脚腕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差点没跪地上。穆岛连忙过来扶他,正准备打圆场,白立就从君归大厅匆匆忙忙冲了出来。

    “老板!不好了!”他憋得双颊通红,声音哆哆嗦嗦地:“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