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过往
荆婉容不用睁眼就知道自己肯定已经身处幻境之中了。 该说不愧是禁术吗，居然把她也一起拉进来了。不过自己毕竟只是旁观的身份，也不会太陷进去。 小非说他也是第一次用这么大规模的禁术，可能会误翻出许多别的记忆，也可能与那边正沉迷往事的元修文弄串。 就是不知道小非会不会因为这种禁术而受什么损伤。 荆婉容抱膝坐着，默默地盯着眼前不断变白的幕布。会是谁的回忆呢……？ “修文，我终于也到大乘中期了哦！”霍英慧笑眯眯地抱住他，“听说到了大乘后期就直接飞升了呢！” “恭喜。”元修文被她一下抱住，脸瞬间就红了。尽管害羞，他也同时轻轻回抱住她，“剑法有突破了么？” 霍英慧的脸立刻苦了：“还是没有……师傅说我已经到了瓶颈期……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彻底突破了的！” 她用双手比划出一个极短的距离。 元修文被她逗笑了，宽慰道：“没事的，慢慢来。” “啊～啊，可是我很急嘛。”霍英慧把头埋在他胸膛上，“我想和你一起飞升，去天上做神仙眷侣！到时候大家会很羡慕我们这对天才夫妻的！” 被她死死抱住的元修文脸红了个彻底，手轻轻地抚她的发：“嗯……我也很期待。” 烈日当空，庭中树荫下，一个红衣女子正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挥着手中的剑。 “一千零一、一千零二……不行，完全没感觉。”练了好几个时辰的剑，霍英慧也有点倦了，“真想砍点什么活物练练手……算了，修文说了不准的。” 她累了，便走到一旁的屋檐下歇息。师兄师姐因为意寂宗的事在不停地忙，她也不懂那些，就只会埋头钻研剑术。听师傅说，师兄师姐们最近在争夺掌门的权利，为此闹得不可开交。 自己去宴会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因为大家都偏爱她这个对宗门不管不问、修为又高的小师妹，有她这个调和剂在，同门间也会少一点争吵。 元修文说不要掺和师兄师姐们之间的事，告诫她不要站队，还说她的师兄师姐为了点权力什么都干的出来。 霍英慧虽然按照他说的做了，心里却不以为然。自己从小和师兄师姐们一起长大，无论捅了什么烂摊子都有人出面帮忙收拾，她才不信对自己那么好的人会因为一点权力就跟自己反目。不过争来抢去确实没意思，她现在就等师兄师姐们决出个胜负，不然见谁几次都要一碗水端平，实在是没趣。 “哈啊……真无聊……干脆去找修文好了……”霍英慧捧着脸，望着院门口喃喃自语。 院门外忽然出现一个人影。 霍英慧一眼就认出来是谁，立刻迎上去：“水棠，好久不见了！” 濯丽泽被她的热情吓到了，愣了几秒才开口：“啊，霍英慧。……回来了？” “嗯嗯，谢谢你告诉我们寒草的事情！我已经给修文在雪华山上种了寒草了！” “是吗，那就好。” “还有啊，作为交换，你之前说的春时宗的事……”霍英慧对自己的大嗓门毫无自觉，直接大喇喇地就说出来了。 濯丽泽赶紧捂住她的嘴：“进去说。” 濯丽泽身为春时宗当初的几个创建人之一，与其他几个人在管理理念上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霍英慧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既然自己受了她的情报，也要给她相应的报酬。因此在濯丽泽拿出那份名单时，她看都没有看一眼，直接就接下了。 对于濯丽泽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太过于划算的交易，以至于她都有些不安起来：“不看一眼么？里面有的人很重要，你可能搞不定。” “没关系，搞不定就跟我师兄师姐说。”霍英慧毕竟不管事，她也根本不认识上面的那几个人。反正自己只要放手去做就好了，有的是人给自己善后。 “还有，我给你准备了一样东西。”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就在一堆匣子里翻找。 “什么东西？”濯丽泽警觉。 “回来时看到的，觉得很适合你，想着还能炼化成法器，顺手就买了……”霍英慧把东西翻得一团糟之后，终于找出了一个小匣子，“怎么说？算作礼物吧？” “礼物？”濯丽泽警觉。 “你是我除了宗内师姐们之外认识的第一个女修，我觉得我们很合得来，……嘿嘿。” “这样吗？”濯丽泽有点动容，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这种话。但她还维持着理智：“没有别的原因？” “就是那个……”霍英慧尴尬地笑，“我师傅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不让我去见修文，师兄师姐也不帮我。你总是代表春时宗出席，不容易引起他们怀疑。帮我给修文捎封信吧？” 其实她最看重濯丽泽的，是她面对元修文时那种冷淡的态度。 濯丽泽垂下眼，接过了匣子：“里面装的什么？” “除了要带的东西，就是普通的银簪啊。”霍英慧替她打开了匣子，拿出最上面的信，取出一根给她看。 濯丽泽扫了一眼，没发现什么问题。就在那根簪子要被放回去时，她忽然瞥见匣子里剩余的一排银光。 霍英慧自然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啊，我想着头上的簪子戴多一点才好看，就买了五六支一模一样的。” “……”濯丽泽不知道该说什么，“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偏偏霍英慧听不出来她的意思，厚着脸皮继续道，“你给我的名单上，那么多春时宗的人，我要一个个杀也是很累的。看在我帮你做了这么多事情的份上，你以后多多照顾一下修文，谢谢啦！” “关禁闭。”门被毫不留情地合上，霍英慧可怜兮兮地盯着关门的人，然而无济于事。 隔着窗户，又传来一句话：“如果再擅自跑出去被抓到了，到时候有你受的。” 霍英慧闹出那么大的事也是把他们都震惊了，没想到细细追问之下根本原因竟然是为了帮她那个道侣渡劫。 另外一个师姐也在外面叮嘱道：“小师妹，好好修习剑术，少把心思放在情爱上，师傅就不会再这样为难你了。” “你现在的问题就是拎不清，怕是到时候飞升了还得受罪。”师傅本来走了，又回来训斥了几句，“你要是能清醒一点，弄明白私情和剑道哪个更应该注重，就能突破瓶颈期了。” “这哪是说突破就能突破的……”霍英慧不服气地嘟囔着。确实，自从跟元修文在一起之后她就没怎么把心思放在修炼上了，剑术也没什么长进。但是她现在境界这么高了，本身突破就难，偶尔转换一下心情不也是正常么…… 哎，被关在这里，如果今天濯丽泽帮修文带了东西来的话，估计都找不到自己了。 元修文现在在做什么呢？真想去看看。他说他最近也进入瓶颈期了，不知道是不是跟她一样的状况。 霍英慧发了会儿呆，等外面的人走远了，忽然一下站了起来。 等下被算账也无所谓，她现在要去找元修文！ 本来她乖乖被关进来就只是配合师傅和同门，现在禁闭室的门在她的剑面前更是如豆腐一般，几剑下去就被砍的七零八落。 修文也真是的，最近都不主动来找她。不过没关系，反正她去找也是一样。 霍英慧准备给他一个惊喜，一路上特地隐去了自己的气息。 他的院落虽然设了禁制，但是对自己来说什么都不算。道侣之间，本来就不该相互防着。虽然自己现在本来正应该被关着才是…… 在元修文的门前，她正准备敲门，忽然又听见里面传来隐隐的交谈声。 好吧，先在外面等一会儿，等他出来就吓他一跳。霍英慧这么想着，一边偷笑一边躲在窗户下面。 “……嗯……很顺利。我确实感觉她对我越来越重要了……” 元修文的声音。那个“她”，说的是自己吗？ “不错。这样的话，你飞升时的孽障，也能减至最小。” 这是在说什么？霍英慧竖起耳朵。 元修文沉默着。 里面另外一个人语重心长道：“无情道修炼就是这般，虽说杀妻证道有悖人性，但既然已经走到这来了，断没有放弃的道理。更何况，是她主动送上来的，你不必感到愧疚。依我说，你只用杀一个重要的人，反而还是好事。” “……” “你现在也快飞升了，做出决断，早点斩情缘吧。” “……徒儿明白。” “趁着这几天见不到她，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里面那人长叹一声，推门准备出去。 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往窗户下面扫去，那里却空无一人。 “看错了么……”他也没在意。 濯丽泽千辛万苦才找到霍英慧被关的地方。她的师兄师姐们异常难缠，听说自己要给她送东西，直接说关禁闭代交。但霍英慧既然叮嘱了自己要送到她手上，说别人会翻她东西，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跟她师兄师姐软磨硬泡。 “给你。”她隔着窗户的栏杆把东西递过去，“元修文的回信。” 她因为宗内的事耽搁了几天，送的已经有点晚了。 这禁闭室大半埋在地下，窗户的那个小口实际上离地面没多远了。 借着昏暗的光线，她看见霍英慧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黑黢黢的禁闭室里。 “嗯……谢谢。” 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态度，让濯丽泽也有些惊讶。 “怎么了？听说再等两天，你就能出去了。” “我知道。”霍英慧踮起脚去接她递过来的东西，“能不能在这里稍微陪我说会儿话？” 要是放在平时，濯丽泽绝对会不耐烦。但是今日的霍英慧很反常，她也就答应下来。 “水棠啊，你说，如果让我在情和道之间选择，你觉得我会选哪个？” 濯丽泽不了解剑术，也不清楚霍英慧之前付出了多少。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人为了一点虚无缥缈的、或许能帮到元修文的消息，不辞辛苦上了雪华山，帮她杀人，被关禁闭也没后悔。 “很难说。但我觉得你会选情。” “那，如果再加上我自己的命呢？” 这是要殉情？濯丽泽蹙眉：“别做傻事。你和他都是大乘期的修士了，别总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唉……对啊，我们都大乘期了。”霍英慧苦笑道，“为了飞升……能理解的吧……” “你们闹矛盾了？” “没有。” 濯丽泽不是一个喜欢八卦的人，既然霍英慧不想说，那她也不问。 只是她当时不知道，这个决定，会让她后来无比地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