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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湿格(24)

    2023年1月21日

    那年冬天,我独自回去了老家的村子。

    入冬的时候从城里回乡充满了不适应,村子的空气要更加寒冷一些,这种感受是切实的,让人十分的困惑,因为明明天气预报中显示的温度是一致的,可是抵达之后仍旧感觉到控制不住的寒冷。

    我试图跑跑跳跳,就沿着小时候我经常过去的小路,位于村子的后头,可是直到我跑到了村子的尽头,看到了那个已经被填平的大坑,我的身上依旧没有暖和过来。

    坐在那个应当是算作大坑遗迹的地方,索性不再想取暖,感受凉风的吹拂去了。

    寒冷让我的大脑有些敏感,我看着天空,感觉到时间的流速变得十分的缓慢,田间的小麦都在土地里面等待春天的来临,我们只能看到光秃秃的天和地,什么也没有,我身处在一个贫乏的空间之中,丰富不了这个情景的画面,反而让我觉得我的存在也是如此的贫乏。

    我想念茜茜了,截止到当日,我很久都没有见过她了,寻找不到,也没有踪迹,我知晓的有关茜茜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甚至做梦都没有她的身影,于是这个思念变得无处宣泄,萦绕在我的心头,一直困扰着我。

    我再也没有见过茜茜,她彻底的从我的人生中消失了。

    我不大敢于接受这个事情,但是这是我必须面对的,现实的贫乏让我的寒意更甚,茜茜的消失更是加重了我身体的脆弱。

    我打着哆嗦从村头走回了那个已经很久没有住人的家中,院子还是如此的大小与方正,两间瓦房的布局在我的眼中甚至有些宽敞。

    村子中少有年轻人在了,我回来的时候幸而独身一人,否则我仍要接受母亲的责骂,村中的人我大多都不认识,他们围坐在一起,老远便看着我,直勾勾的看着我,当我路过的时候,他们窃窃私语着,数落着那些我自己都不清楚的人生往事。

    许多人的面孔我觉得陌生无比,但是母亲热衷于让我唤上几句大娘,婶婶什么的,倘若没有,她便会愤恨。

    而我自杀的事情早就传到了家中,他们很多人叫不上来我的名字,只知道我是大老徐家的孩子,一点都不懂事,二十多岁去学人自杀。

    或许他们对我行为的讨论并不介意避讳我,只是我的听力实在已经不行,他们的大声密谋,对我来说仍旧像是窃窃私语。

    我很快的适应了自己耳朵的问题,我时常恐惧自己亲耳听到那些议论的声音,我无法处理那些问题,倘若有人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我只能动手,而不论结果如何,都是我所避之不及的。

    窃窃私语好多了,我不必管那些背后的声音,只需要顺着道路走便是。

    村中桥头聚在一起的村民对我的讨论有些是真实的,有些是虚假的,我瞥了眼他们,忽而感觉到一种战胜了他们的快意,他们的生命或长或短,但是穷尽一生,他们的想象力无法意识到我是个究竟多么造孽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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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知晓我的自杀,知晓我的叛逆,知晓我在学校中打架,但是绝无法知晓我同自己的生母做爱了,甚至回来这里的前一天,母亲还在我的身下呻吟,我如何的抚摸她的身体,如何的抽插她的小穴,没有人了解,我射进去了多少精液,甚至看着母亲事后去穿衣服时,下身还流出了那些液体,顺着大腿,直到脚踝。

    还有小姨夫的死......他们对我的传言或许已经穷尽了人性的丑恶,但是我的罪孽,甚至胜过他们的所有幻想。

    真是一场惊人的胜利,我的生死其实完全遮挡不住任何一件事情的可怖,然而大家仍旧津津乐道于对「大老徐家孩子」

    的嘲讽。

    他们大多都是些老人,或许一生都在做这样的事情,人类早已失去了评定他们行为的资格,村中人气相比十年之前可谓冷冷清清,许多人的家乡早已换了地方,或许因为没有逢年过节的缘由,村中稍微年轻点的,也大多都是女人,小镇上没有搞生产的条件,人的去留都显得十分寻常,这片土地的大多数人都是如此,家乡这个词汇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无法谋生存的东西。

    当老人们入土为安,我们终将忘记这个地方。

    而村头大坑的填平,让我对这个村落的记忆点变得更加的少了。

    我时常的顺着那条小路来回的踱步,没有人知道我在做什么,时间长了,这种无事可做而每天闲荡的方式成了一种既定的规则,母亲小时候向我提起过一个每天都规律作息的人,便是住在村子后头的阿柱,他刚成年父亲便死于肺癌,母亲丢下了他跟别的男人离开了这个苦难的地方,而当时还是阿柱高考的前夕,这一切发生之后,他依旧参加了高考,只不过没有人知道他的分数,这是我们村子里面的未解之谜,高考完之后,阿柱便从考场的楼上跳了下来。

    那是二楼,他摔断了腿,摔坏了脑子,村子凑了钱给他治腿,送他回家之后,便保持着痴痴傻傻的样子,每天一瘸一拐的顺着村子的路走上一圈,然后回家做饭,食材的来源是路过见到他的人们给他的一切新鲜蔬菜或者米面粮油之类,他只会将食物乱炖,乱炖接连吃了三年,阿柱在一个雨天溜达的时候,不慎滑到河里,淹死了。

    他活着的时候经常帮助村子的人张罗红白喜丧事,而他死后,自然没有人为他做这些,他的尸骨被丢到了乱葬岗,现已归于尘土了。

    「你抽烟吗?」

    这句问话我在村中听得很多。

    在我路过村口的时候,大家会给我递上一根香烟什么的,我虽然没有了什么生活,每天无事可做,但是可以抽很多免费的香烟,有好有坏,这取决于村子人们的经济水平。

    村子里面姓王的最多,我对很多人的称呼都是王叔和王婶,王叔王婶们每天聊到的东西,我都偶尔听听,但是插不上话,他们的那套语言逻辑对我来说永远都无法适应,好在我耳朵坏了一个,做不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所以很多话语我都能记得七七八八,我只是大家议论的其中一个而已,大家还经常提起过西头的李姓寡妇。

    按照辈分我理应唤她婶婶,她不是寡妇,只不过她的男人自十三年前便离开家再也没有回来,传说是被富婆包养了。

    李婶并不相信这个,相比之下她甚至更加坚定的相信她的男人死了。

    王叔曾打趣李婶说:「你男人虽然长得不咋地,但是我们都见过,他那活跟个驴屌一样,肯定是被哪个富婆相中了,这么大个玩意儿,日谁不迷糊?城里的富婆最喜欢这个了。」

    这话总是惹得李婶哭笑不得,她不介意听到这样的话语,这十多年她从未因此而动怒。

    李婶在我的心中形象其实有些高大的,因为村落远不是童话般的淳朴,这里充满着现实,倘若哪家女子男人没了,便一刻不会多等,甚至消息都没有证实,人已经改嫁了,甚至只要有人愿意出更多的金钱,这里的女人都很乐意离开自己的男人。

    李婶是个例外,她做了十多年寡妇,我小的时候见她,她还是个体态丰满的富态美人,如今她看上去比我的母亲老上不少,身体的赘肉也变多了。

    我只能从眉目之间依稀辨认李婶的样貌,回来之后很多天,我也只是见到过她一次。

    王叔对李婶充满着兴趣,她对我说:「之所以她一直没有改嫁,就是因为她男人的家伙事大,给她伺候舒坦了,她舍不得这个大驴屌。」

    我心知这是王叔自己脑海中幻想的不堪入目的原因,便只觉得无比的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