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儿
自从那日邱家二郎到朴府拜访过后,芊苗就觉得自家娘子变得很不正常。 她发呆的时候越来越多。有时候一大早洗漱完,朴素珍便一个人呆在朴府花园里,两眼放空,手不自觉将园丁辛苦栽培的花一把一把地揪下来祸害。她所到之处,无不是一地的残红碎绿,看得人甚是心疼。 在朴素珍终于要把手伸向崔娘子最喜欢的那株牡丹花时,芊苗赶紧一把抱住了她,将这神魂不清的女娘子拖离那已经被糟蹋得看不下去的朴府花园。 芊苗将朴素珍稳稳地按进座椅中,语气哀求地说道:“姑奶奶啊……娘子你最近这是怎么了?” 朴素珍晃了晃神,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回了房。她没有回答芊苗的问话,只是略带疑惑地看着她:“我?我怎么了吗?” 芊苗没好气地说道:“你可真行……我要是再不阻止你,明日园丁老赵就要禀报主子主母,要将朴府花圃推倒重建了!” 朴素珍闻言抿抿唇,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差点毁了整片花圃。 她低下头,沉默了许久,终是开口向芊苗问了一个问题。 “芊苗,你可有……心仪之人?” 芊苗听自家娘子突然来这一句,两只素来就大的眸子一下子又涨大了一倍。“娘子……?你说什么?”这还是她那凉薄如水的朴娘子吗?竟然会关心起她有没有心上人? “那个……算了,没什么。”朴素珍红了脸,十根手指不安地绞缠起来,头更是往旁边偏了偏,她不想让芊苗瞧见自己此刻的羞涩。 “娘子……你不会是……”芊苗狐疑地打量着左右躲闪着自己目光的朴素珍,“你不会是喜欢上谁了吧?” 让芊苗没想到的是,朴素珍竟然没反驳! “啊,是谁啊?”芊苗一时想不出是谁。自己这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大家闺秀还要大家闺秀的娘子,到底是什么时候把心弄丢了,丢给了谁。 “孟郎君?”她蹙紧了眉头。 不会吧,娘子不会到现在才喜欢上孟府那位郎君吧。 这事闹大了,孟家现在的境况可不是堪忧二字可以形容的,若娘子真的喜欢上了孟鹤,她一定要想法子劝住她。 “你在瞎想什么!我怎么会喜欢那种人……”朴素珍急忙摇头否认。 “那不是他,难道是……”芊苗的小脑瓜一遇到八卦便运转地特别快,她马上想到朴素珍不多的几次表现反常,都是在与那善春堂邱二郎意外撞见后发生的。“是邱二郎对不对!”她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大声嚷了出来。 “你小点声!”此时的朴素珍更加羞赧,她恨不得现在地上有条缝,可以让她钻进去躲一躲。 芊苗一下捂住自己的嘴,像偷吃糖果后悄咪咪傻乐的孩童一般,朝朴素珍挤眉弄眼地憨笑。 结果当然是被恼羞成怒的朴素珍赏了一记毛栗子在脑壳上。 “哎呦,娘子你对我可真狠地下心啊!”芊苗的手从捂嘴改成了捂脑袋,“我那温柔贤淑的朴娘子,看来心都飞到邱二郎身边去了。对我就只有打打骂骂……”说完,她还做势擦擦眼角,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朴素珍白了她一眼,嗔道:“你勿要胡说了……”她虽是这样骂着,却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芊苗刚才被自己敲打的位置,“现在都只是我一个人在瞎想,与邱二郎没有半点关系,你再乱说,只能惹人笑话。” 虽然大唐鼓励男女主动去追求真爱,可是朴素珍却有很多顾虑。 一是朴家刚从新罗迁到长安,这样的门户根基,便是与其家境相当的长安本地世家,也不太愿意与之联姻,更何况是家大业大的邱家。 二来此时的朴府落难,若不得邱家相助,分分钟也会像别人一样,家财耗尽。轻则返贫,重则引官司上身。 朴家这般境况,朴素珍自惭形秽尤不及,那敢去肖想得到邱乾湛的喜欢。 “娘子,”芊苗就这样看着朴素珍的情绪从羞涩到平静、又由平静到沮丧,最终化作一片死寂,心里顿时涌起了浓浓的担忧和不甘。 “我觉得你先别妄自菲薄,不如设法试探邱二郎一番,倘若他也有意呢?人一生只活一次,若不能勇敢一点豁出去为自己争取争取,岂不遗憾?” 听完芊苗的话,朴素珍微微一怔。她自从认清了自己的真心,便未想过要将这少女心事吐露给任何人听,更别说主动与邱乾湛表白,这对她来说,简直是不敢想的事。 只是,芊苗的建议,对她实在太诱惑了…… 万一,若是万一,他也喜欢自己呢? 那种两情相悦的场景,不受控制地灌入朴素珍的脑中,差点让她溺毙在这种思潮里。 “不试试,如何知道……”朴素珍自言自语地说。 “对!”芊苗一握拳,充满自信地说,“试试!婢子认识个现成的人物,她必有办法!” 朴素珍立即抬眼看向她,期盼地问道:“什么人?” 芊苗凑到朴素珍耳边,嘀咕了一阵。 朴素珍一听,顿时面红耳赤。芊苗说的人,竟是在长安城艳名远播的平康坊舞姬苏玉儿! 翌日,在长安城平康坊南曲的歌舞繁盛之地,一个个子不高的小女娘,领着一位全身上下用羃包裹地严严实实的娘子,从长安城第一乐坊鸣凤坊后巷的侧门闪身而进。没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舞姬苏玉儿的闺房门口。 芊苗轻轻的叩了叩苏玉儿的房门,见半晌没回音,复又加上了点劲又叩了两下,嘴上还叫喊了起来:“二姊!是我,开门!” “小蹄子……”没多久,里面终于传来一个女子慵懒含糊而又略带沙哑的嗓音。 又过了约莫五六息的功夫,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身材纤细婀娜,皮肤莹润似雪的女子披散着一头乌黑的秀发目露不耐地瞪着芊苗,来人正是苏玉儿。